上道人下得是一副棋,天骄下得是一副棋,浩瀚下的是一副棋,大恐怖下得是另一副棋,她只是垫脚看了一眼,自然没有那红伞看得清澈,只不过,蹚这浑水是为了昔年那执布披衣的少年,或许,这是殿下心中的执念吧。
她必要找回他的一缕存在,只是那般存在,谁敢让他活着?
辽域雪域下着雪,不同的少年看见了不同的场景,远处一袭绿袍踏着细水流涧计算着时日,他知道那一袭白衣是四月的生辰,陪她过了十年,今年是最后一次,他想去看看。
哪怕那鸿沟胜过南域的断恒,他也要了却这残念,此后生死算计全都不管;
不管。
少年执礼,风华难寻。
酆泽堃,泽为恩泽,而堃,指“南域”。
少年静默,身形藏于霜雪,长衣舞动,再难看清颜色。
此行沧溟殿,只是来看看,他一不代表天上人间,二不代表厨圣血脉,来此只是为了看一眼那被上道人视作南域神灵的存在,他很想知道那被祖宗于自己从小开始惦记的存在是何等模样。
珠算落,棋局开明,马驹一路北去,怀中携带有一页古籍,那上面记载着的是破碎之前的事迹,他知道夜翎,也知道夜翎曾庇护过无极长公主殿下一段时间,尽管此外他再无信息得知,只是隐隐间的星辰布局却叫他窥伺到一缕天机;那是棋子翻身的契机。
而他,知道自己是棋子,是那白冠少年手中的棋子,只是如今天骄辈出,却无那身着战袍的白冠少年,想来那风华大约就是轩禅了;书生无言,尽管不是很愿意承认,但是看那脉络的方向,他曾经确实是那荒唐少年指掌间的棋子,如果否定这结果那便是对自己现在能力的一种否定,这两种结果都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亦是会对他的自认造成巨大的打击。
这可真是难受的滋味呢……
帘书止步,马驹一如既往,珠算不停,少年气弱,此行沧溟殿那绿袍少年全然是意外之喜,他原先想去陨星阁窥伺一缕少年的气息,但估错时机去得早了些,此后的连锁反应亦是让他灰头土脸,此刻有些沮丧,吊儿郎当竟然感知到了轩禅的颜色,这让他不由得心生玩味。
他对轩禅没有敌意,不管是珠算前还是珠算后,少年不至于如此狭义,再者他现在还无法明白自己的存在是那绿袍少年造成的,所以才导致了如今他回来受到各方势力的打压,还是说那次命轮破碎是一个自己看不清的布局,然后冥冥中的存在干扰了自己的判断,试图让这一盘珠算的结果来拉拢自己,对轩禅造成掣肘与迫害。
其中不论是哪种结果他都不在乎,他在意的是那结果,因为结果能让他对大局有更好的把握,毕竟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不会因为这突然的异变而改变自己接下来所谓之事,这般想来那干扰之事就显得有些可笑了,平白招惹他罢了,再者他无论如何他都是双圣的后裔,一般存在惹不起,更何况他还有天骄身份在前,能引导自己命算出现意外的存在太少了。
少年收敛心神,沧溟殿在前,这条路冰霜七千里,是轩禅的必经之路,他不会在这等他,只是想替那少年看看这四周的风景,再做一个模型,大约那少年的心情变化就不会逃出这个框架了吧。
帘书淡笑,也不知为何,每想起轩禅自己的心绪都会受到干扰,祖宗说这是尘缘的劫,大多数的天骄在挣脱诅咒之后都会染上尘劫,这与成为天骄之前凡俗的时间来定,而绝代之所以为绝代便是因为星辰之力昼夜不息,尘缘比天骄少或者更为干净,而尘缘大多时候都会是天骄的弱点所在,大多数天骄羽化都是因为此劫而做出的妥协,绝代则是看使命,大多时候受到的禁锢与束缚会减少很多,发挥出来的实力也更加的强大。
不过这并不是绝对的,某些天骄因为出生得好诞生之际便会有超凡强者护甲,这样的天骄比之野生绝代都会强悍不少,其一是尘缘,其二是诅咒接触得快,而诅咒缠身的时间长短也是衡量天骄的重要指标,甚至是造化的强度与日后的势力上限都可以凭借如此推算,可以说天骄与绝代是一个框架内的产物,这也使得许多上道者一直在推测天资的具体衡量标准,因为现如今得到的法则在现有的天资之内无法适配。
天骄的诅咒是一种奇妙的现象,它所产生的副作用包括尘缘质量、多少,造化强度,法则强度,还有其内的馈赠类型,以前上道者一直认为诅咒是一种副作用产物,但是后来它们发现在诅咒之内包含有天骄脱尘的必要存在,所以也有大势力会在天骄的诅咒上面动手脚,已到达让己方天骄利益最大化的效果。
生为双圣的后裔帘书不仅是天骄,在南域两大顶尖势力的加持之下说是位列绝代之魁首也不过分,不过这其中的差异性不在他的身上体现,而是在他的孪生姊妹上表现。
她叫“清江月”,亦是昔年天上人家的第一花魁;只不过与民间传言不同,他知道之所以会有这么一场闹剧,是那花舞少女自己提出来的做戏,不若天上人间也不会没有防备,而滕王阁的准备又会那么得充分,只是她这一闹所花费的人情不少,除却那十大绝代天骄与四位大恐怖存在以外,也只有双圣嫡系的他与天上花魁了。
北境近了些,少年骑着身下的马匹四顾打望,沧溟殿的事迹在中土的传播力度使得上道者半年前便开始准备,这十几年来他大多在长景楼修悟,而阿姊则是厨圣门下嫡传,故此如今的时间她必然是到了。
尽管是双胞胎,但是帘书与清江月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一袭在南域中土,一袭在南域天下,有那看着便心生厌倦的断恒在彼此少有走动,如今能在这样的场合碰面也是一种意外之喜。
少年上前,远处花魁敛眸,望着自己的胞弟,神情温和调皮。
她到沧溟殿许久了;可以说南域四十七中少有如沧溟殿这般的区域,就算是长景楼与天上人间在沧溟殿的面前好似都感觉差了一个档次,拿着玄妙而圣洁的气息叫她会有瞬间的恍惚,好似那书中被敬仰膜拜的地域不过如眼前这般,寸泥不有,北境北洋。
除此外天堂岛也是南域封禁最为严苛的区域,除了北境独有的绝境为之护卫,还有多种的限制与阵法保护,而沧溟殿的建造区域便是那广袤冰原之中最为晶莹的嫩芽,除了沧溟殿的门下弟子以外少有外来的存在能在这里逗留,留下浅淡的痕迹。
因为这近乎可怕的地理环境使得沧溟殿也是南域四十七中招收弟子最为艰难的区域,每一代的招生名额都不超过七人,且必须要攀天宫已获得最基本的认证,凡是能在此地活着的生灵都要拥有一定的境界,这使得冰洋比南域任何一方宗门的势力底端都要高,甚至能持平一些宗门的核心存在的平均实力。
而厨圣为她取的“清江月”之名也是按照沧溟殿的规矩取得,幼时她便好奇这名讳的由来,而沧溟殿的清江月在十一年前便赠与了北宸的嫡亲长公主,南天境她也去过几次,只是天南村有些难进,便是靠族中长辈的能力去过几次也与那白衣少女交集无深,倒不如与春皈聊来的多,如今她来见过了这风华绝代的衣裙,好似明白了清江月之含义。
那是“道”的气息。
起先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诧异,但慢慢地她开始认同这第一想法。沧溟殿建立七千五百四十多年,这规矩也不知道是何时定下的,毕竟昔年天堂岛在这里建立的时候没有存在会想到这是宗门,并且会慢慢发展到这般的地步;南域四十七都是九千年前的产物,“四十七”的含义也是那时候就开始使用了,而沧溟殿也是少有的将南域四十六拉下马并代替之的宗门,在那天骄基本已经选择好各自类型进各自大势力的情况下这是极为少有的,而且沧溟殿所用的态度极为得软,它是慢慢地让那些南域四十/六大势力根基不稳而自己消亡的,并且用自己的出现重新洗牌的格局,可以说这是一种极为变态的实力,虽说那时的南域四十七不如现在,但依旧是难以撼动的。
当然,最可怕的还不是沧溟殿,因为有比它成立更晚的南域大势力。只不过如今的南域大势力经历了七千年的发育,是所有过去“南域四十六”中存在时间最久的了,所以现在的大势力才会对“天南阁”抱有那样的态度,毕竟如今南域大势力中可以获得天骄选择的名额只有这一个活扣了,剩下的无论任何一家都有至少三位老祖和上百位的帝君,这样的实力不是任何一家南域大势力可以抗衡的,便就是四季宗成长起来也无法将之拉下马,只能短暂得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