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摔在毯子上,店家的酒钱还没付,她也不知道月亮什么时候才会圆。
她听见美人在叫她,又听见店家的声音。言语中似乎带了愤懑,大声说着些什么。
而后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清淡淡的,听起来很薄情。
“多少银两,本座来付。”
那道嗓音响起后,世界似乎静了一瞬。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千秋睁开眼,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面前的人正抬起手,捏着丝绢替她擦拭着脸上的脂粉印。
那些印子是月千秋醉倒之后,小娘子们给她抹上的。
小娘子们围成一团,笑着说:“姐姐这副神仙面孔,要点缀些胭脂,方才好看。”
只是后来她醉的不省人事,忘了用灵力去解酒,趴在案上干呕时,蹭花了胭脂水粉。
脂粉东一团西一团,敷在那张不容亵渎的容颜上,格外令人想入非非。
楚长离看着月千秋脸上的印子,面上没什么表情,手上力道却无意识地加重了些。
她几乎可以想见,那些凡俗女子是如何伸出手,抚上师父的脸。
又是如何嬉笑着,将唇凑到师父的脸颊边,吻上一抹靡丽的胭脂色。
月千秋吃痛,皱了皱眉。
她醉了,看不清人。
可看着面前的人,还是觉得好熟悉。好像她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师妹,也好像她那个没用的徒弟。
一时之间,她快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了,但却明白这是梦。
毕竟她那师妹,如今就附在自家徒弟的壳子里。而她那不肖的徒弟,如今是每天要杀几个人助兴的魔尊,哪会有闲心来这里。
这般想着,月千秋微微笑了笑。
笑过之后,嘴唇却被另一张凉薄的唇覆住了。
她尝到了一丝血味,不知是那个人的,还是自己的。
酒香浓郁,那人抱她抱得很紧。没有任何章法地亲吻,仿佛想连同她的呼吸拆分了,一起吃进去。
很拙劣,也很生涩。
月千秋摸上面前人的脸,描摹她的轮廓。冰的,比银质的酒杯还凉。
移至眼眶,指尖触到的液体却是温热的。
她想,只要结束这一切,自己就可以出这个存档,顾白衣也就会回来了。
可要结束一切,又谈何容易。
月千秋抬起手,替楚长离擦眼泪,问:“你知道吗,教徒弟真的很麻烦。我有个徒弟,以前从来不哭,现在反倒多愁善感。”
“我那个徒弟啊,小时候不听话,长大了还是不听话。我让她往东,她偏要往西。我让她练剑,她就要捧着罗盘去看星星。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大言不惭地说,师父,我看了好久,那些星星都一个样。”
“我告诉她,天底下不听话的徒弟都是一个样,天底下讨人嫌的小孩也是一个样。”
“只是没想到,我教了我的徒弟们这么多年,最后不仅没把她们教好,自己反倒还栽了跟头。”
“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如今我想明白了,原来所有事情都是如此,我想去改变,却无力可改。有朝一日我什么都不想做了,我说算了,我无欲无求,我不争了。它却自己就来了。”
月千秋笑了笑,轻轻地对楚长离说,“现在,我再也不会管我的徒弟了,她想怎样就怎样,由她去吧。”
楚长离静静地看着月千秋。
看着她的师父蹙起眉,对她说:“我的徒弟在西山,是西山之主,是魔宗之尊。”
“所以,你又是谁?”
过了不知多少年,棋盘里的那缕魂魄吸收了棋子的灵力,渐渐苏醒了过来。
墨雨醒来时,摸着断裂的脖颈,皱了皱眉,似乎在想自己为什么还留存于世。
她望向前方,菩提树下站着一位红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