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倏忽瞪大了双眼,凝视虚空,山河一喜,随即喊了他一声。
好似被叫回了魂,老道缓缓移过了视线,惊见是山河,心猛地一抽动,大力咳出了声来。
山河用手顺了顺他后背,道:“不急不急,别激动啊。”
但见他满是皱纹的脸一挤,笑容堆了上去,随即又耷拉了下来,撇着嘴呜呜直哭:
“呜呜~仙人啊,你怎么、怎么也跟着来了啊?糊涂啊!”
到底谁糊涂啊?
“老道!我活得好好的呢。”山河哭笑不得,任由他掐着自己的脸。
“仙人到死还是这么风趣,活人的脸怎么会凉冰冰的呢?”
老道哭得稀里哗啦,庄胥却长出一口气,双手抱臂凉在旁看一人喜极而悲,一人啼笑皆非。
“脸是寒风吹的,老道你没死,我也活得好好的。”
山河甚是无奈,终于抓下他那乱摸的粗糙老手,看他那老泪纵横的模样,愧疚道:“我对不住你们……”
“真的是公子!?”老道这才缓过神来,仔细打量后,一把抱住了他,险些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唉呀,公子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老汉我还能活着见到公子啊!”
说起这个,山河脸色渐转怃然,挣脱开老道,将酒筒递了过去,道:“先喝口酒吧,解解渴。”
老道双眼一眯,喜出望外:“老汉我本已戒酒,既然公子让喝,岂有不喝之理?酌一口,就酌一口,嘿嘿!”
看他那馋样,山河摇了摇头。
老道灌了一大口酒,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才将酒筒挪开,就看到了一张神情有些严肃的脸。
“啊?公子……”老道有些心虚地将盖子盖上,嗫嚅道,“其实,老汉我也没戒酒,逞逞口舌之快……”
“不是这个问题,”山河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开门见山道,“你是斗幽宗的人,”不给他辩驳的机会,“还与隐久师承一门。”
老道脸色倏忽变得难看,情知隐瞒此事终究不得长久,如今说开,那便彻底交代了罢。
“是!”老道硬着头皮承认,“是”字一出口,又有些难为情,“老汉我给公子丢脸了吧?”
身为斗幽宗宗主的师兄,且不论术法不及他,光是这层身份就有够让他羞愧难当的了,毕竟斗幽宗犯下的丧天害理之事罄竹难书,早已离经叛道,与他们为伍实在难以启齿。
虽然早已脱离斗幽宗,但曾经的身份也如烙印般,如影随形着。
“你既是斗幽宗的人,为何隐久还要至你于死地?”山河迷惑地看着老道,庄胥也一言不吭地听他娓娓道来。
原来,一壶老道虽与隐久师承一门,但隐久习术天赋极高,窥得幻术最高阶,开始目中无人,不服术法比他低的人当一门之主,又被一壶老道发现他正偷习禁术,因此一不做二不休,便想将其除之而后快。
老道诈死躲过一劫,这些年来隐姓埋名,东躲西藏过日子。
“二十三年前,千里孤邑还记得吗?”
老道腆着脸问着,山河这才想起来道:“也就是那时,你从斗幽城逃出?”
“是啊,遇见公子方知真正的‘术者’应当如何,所以自那时起,老汉我便铁定心思要追随公子了。”老道双目炯炯有神。
而所谓的“仙人”之称,不过是老道认为灵修术士具备修仙之德行,却并非指真正的神仙。
“你既从中逃出,当初拜托你和云陆道长前往斗幽城,为何不见你有推托之词?”
“能为公子办点事,老汉我是在所不辞的,何况那些个小辈都不认得我,我这一糟老头子闹事,他们也不会惊动隐久啦。”老道摆了摆手,看上去是满不在乎。
山河叹了口气,皱眉询问:“既是同门师兄弟,老道你的幻术为何时灵时不灵?”
说到此,老道饱经风霜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道:“老汉我此前就被他毁过一次,如今功法更是被破了,从此想修便再无可能了。”
闻言,山河与庄胥惊诧不已地互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