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钟遇雪那么深一道伤口,换谁都不可能乱来——那可不是刷刷路人好感了,那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啊!
……等等。
孟津一愣,瞬间愕然。
他震惊地看着邹炳年,显然猜想是正确的。
“想起来了?”邹炳年摁灭了烟,冷笑,“我知道她想干什么,我也绝对信她能把事情做得不留痕迹。”
孟津一时被惊得没缓过神来,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没说话。
然而刚平静下来的邹炳年却又突然一脚踹犯了导演椅,额角青筋暴起:“但她这么作死算个什么事?!”
他又看孟津,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你说,这一个两个,究竟谁给她们的胆子?!”
孟津终于明白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天哪来的这么大的火。
正如他知道邹导有多爱护安暇、对她的某些行径就有多深恶痛绝一样。
钟遇雪某些时候,真的真的像极了那个人。
就比如现在。
前前后后连起来一想,孟津也明白过来,她想做什么了。
任凭陈淼做得多么过分,她都忍着一言不发,就为了下一场戏,更狠地还回去并且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甚至再想得极端一点,她这可以算是拿自己受伤做靶子,给自己增加手里的筹码。
一般明星不会这么做,受了欺负,大都会想方设法先躲开,然后再暗搓搓地给对方下绊子,抢资源、抢角色、截胡代言……总之明面上还得让人瞧不出来、说不出,以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
可她偏不。
简直就跟安暇一样。
还手也一定得光明正大的还回去。
细细一想,今天这事简直就是安暇当年的翻版,当年借着拍戏故意让安暇胳膊脱臼的那位,不久后的一场戏,愣是在雪地里跪了足足两个小时,当年正红的小花,如今也渐渐销声匿迹。
邹炳年盛怒之时曾经骂过安暇一句刚过易折,而如今,似乎也正应了那句话。
虽然钟遇雪现在给人留下的印象,基本都是安静温和不争不抢,可是已经熟悉了安暇的邹炳年还是一眼看出来,这个像极了安暇的小姑娘,眼里究竟有多么容不下沙子。
如果说之前的钟遇雪是把一身刺暴露无遗,那么现在的钟遇雪就是面不改色地把一身刺藏了起来而已。
别人都以为她改好了、懂事了、或者深觉自己曾经听信流言对她误解了。
只有邹炳年在真正开始欣赏她后,越来越心痛了。
刺藏起来,它还是刺。
邹炳年曾经也以为,他很了解安暇、这个被他当做亲孙女一样疼惜的孩子。
他以为再多的刺,也总有软下来的那一天。
他以为再无所顾忌的人,也总能有学着爱惜自己的那一天。
然而直到安暇的死讯传来,邹炳年站在阳台上抽了整整一夜的烟,看着满地的烟头和淡红色的破晓,他才恍然醒来,原来他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她——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真正走进过她的世界中去。
……
时间似乎走了冗长的一段,实则却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
邹导最终默许了,却也告诉钟遇雪,曾颖明天就到,要她该说的自己去跟曾颖交代。
钟遇雪轻轻吸了口气,双手冰凉的手指扣在一起,靠近嘴边呼了口热气。
陈淼听说不能收工,又要继续拍戏,立刻怒吼表示不同意。
场务看了她一眼,说:“导演交代,陈小姐如果继续不配合剧组进度,现在就可以回了。”
陈淼恼火,正要叫嚣撤掉投资,场务却又说:“环球常总也给副导演推荐了一位新人,试镜后副导觉得不错,您如果不满意,换人也没问题。”
刷的一下,陈淼倒退了几步,脸色惨白。
虽然她不明白常舟为什么能说弃就弃了自己,但她知道,她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