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梦境 克伦用尽全力扒开头顶的积雪，从雪堆里爬了出来。他瘫坐在雪地上，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起了大雾，乳白色的浓密雾气悬浮在地表，一动不动，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

他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雾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口鼻，里面仿佛有无数的细小冰刀，让他的喉咙一阵剧烈的刺痛，他大声地咳嗽起来。从他嘴里喷出的不是白色的水蒸气，仍然是冰凉、滑腻的雾气，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似乎要被这雾气给淹死了。

他艰难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前走，嘶声喊着：“坎贝尔、巴库特、加里、约瑟夫，你们在哪里？还有人吗？”周围的雾气像粘稠的泥沼，拖着他的身体，绑着他的手脚，连声音似乎也穿不透浓雾，听不到一点回音。

似乎走了很久，克伦再也走不动了，他坐下来，把脑袋耷拉在两膝之间，喃喃说道：“没有人了，都死了吗？还是没有跑过雪崩吗？”

雾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克伦惊喜地抬起头，看见十几个身影从雾里走了出来。“克拉克中尉，你们还活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扛着工兵镐、叼着烟卷的中尉。

“任务还没完成。”克拉克中尉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还要去制造一场雪崩，上尉，带着你的兵快走吧。”

“我的兵？你看见他们了吗？我找不到他们。”

中尉摇了摇头，“没看见，也许都死了吧。从开始执行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都会死的。”他带着工兵从克伦的身边走过，“快走吧，雪崩马上就要来了。”

他们仿佛是在雪地上滑行一般，只是一瞬间，就没入浓雾中消失了。

“中尉！克拉克中尉！”克伦朝他们消失的地方大叫起来，可是浓雾仿佛像张开大嘴的怪兽一般，把中尉他们吞了进去，丝毫不见踪影。

“克伦，你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防冻膏？”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气鼓鼓的声音。克伦转过头，看见菲尔丽穿着蓝色的粗布长褂，正叉着腰瞪着他。

他惊讶地问道：“菲尔丽，你怎么会在这里？”菲尔丽没有理他，走到他面前用手指在他脸上戳来戳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长了冻疮。我不是和你说了嘛，长了冻疮，这里的肉很容易坏死，还会感染，以后会留下疤痕。就算你是男人，长了一张麻子脸难道很好看吗？还有手上、脚上，也长了冻疮，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菲尔丽像往常一样，凶巴巴而啰嗦地念叨着。

克伦目瞪口呆地看着菲尔丽垂在额前的黑色发丝荡来荡去，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混乱，他到底是在哪里？是刚刚从几米深的雪底下爬出来，还是在学校的早上，做了一个梦刚刚醒来？

“喂，你发烧了吗？怎么像傻子一样？”菲尔丽踮起脚尖把手放在他的额头。“哎呀，真的这么烫。你站在这儿别动，我去找点药来。”她转身向浓雾里跑去。

克伦突然反应过来，他伸手抓住菲尔丽的手，菲尔丽的手冷得像冰一样。“别走，菲尔丽，你一跑到雾里就会不见的。”菲尔丽回头笑了一下，说道：“我会回来的。”

“不行。你不能走，菲尔丽，这场雾很奇怪。”克伦把菲尔丽的手抓得更紧了。菲尔丽生气了，“放手！”她猛的一挣，克伦的身体一下失去平衡，他整个人面朝下扑倒在雪地里。身下的白雪却如泡沫般松软，他的身体不停地陷下去、陷下去，他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

一束光照进他的眼睛，他挣扎着睁开眼皮，一个身影凑近他的脸，正在低声叫唤着：“克伦，克伦。”

过了一会，他的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看见了拿着烛台、一脸焦急的坎贝尔，还有旁边咬着嘴唇，露出欣喜的表情却满脸通红的伊琳娜。

“头儿，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去叫医生，我马上就去。”坎贝尔激动得手足无措，他拿着烛台就冲了出去，高声叫着：“医生，医生。”

克伦动了动嘴，喉咙里面像着火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水......水......他挤出了嘶哑而微弱的声音。

“你先放开我的手。”伊琳娜低声说道，她抽动了一下被克伦紧紧攥住的手，再次羞怒地低喝道：“放手。”

身体的感觉缓缓回到克伦的脑海，他才发现自己正抓着一只冰凉的小手。他松开手，扯了扯嘴角想表达一个歉意的笑容。

伊琳娜瞪了他一眼，转身倒了杯水，扶着他的头喂了几口水。

伊琳娜的脸色透着一股不健康的苍白，双眼通红，看样子是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喝过水，克伦觉得舒服了一些，他笑了笑虚弱地说道：“伊琳娜......小姐，多谢你照顾我，不过以后这些事让坎贝尔干就行了，请你快去休息吧。”

伊琳娜哼了一声，“你不是发誓要保护我吗？如果你死了，我现在去哪里找一个对我发过血誓的人？所以我是为了我自己，你不用多说什么。”她的语气冷冷的，又好像是带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气。“还有，我的身份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克伦摇了摇头。

“是谁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是库西教官，出发前告诉我的。”

“我就猜到是他，哼，他还答应帮我保守秘密的。”

克伦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不用教官告诉他，他也认出了伊琳娜，那双淡绿色的漂亮眼睛这么多年了依然让他印象深刻，虽然当年那个在无数学员簇拥当中的骄傲小公主现在已经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少女。

“哐当”一声，房门被推开，巴库特和约瑟夫冲了进来，在他们中间是被悬空架着的，仍然睡眼朦胧的军医，加里在后面提着医生的药箱。

“头儿，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约瑟夫的大嗓门在房间里嗡嗡回响。

“好多了。”克伦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小声说道：“还好只是一场梦。”

“好了，约瑟夫，让开，让医生看看。”加里拉开约瑟夫，把军医推到了床边。

医生仔细检查了克伦背后的伤口，点了点头道：“没有什么事，上尉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从马上坠下时又撞到了头部，休息两天就会恢复。”

医生给伤口重新上了药就离开了。克伦看着放松下来的三个下属，说道：“部队都安全了吗？”

“部队没事。”加里把他扶起来靠在枕头上，“我们都安全地回到了要塞，只有头你刚刚跑到山凹就从马上掉下来，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头儿，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次干掉了好几千哥特人，就算是这次回不来也他妈的值了。”约瑟夫兴奋地说道。

“克拉克中尉他们呢？”

约瑟夫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隔了一会，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看见。”

克伦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会，他问道：“这两天敌人的攻势怎么样？”

“雪崩淹没了要塞前方的山谷，敌人正忙着清理积雪，估计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清理出道路，他们的进攻已经停止两天了。”巴库特说道。

克伦点了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这次行动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几千人的损失对敌人造成不了什么障碍，只有时间对于要塞来说才是最关键的。

担心放下后，浓浓的疲惫又涌了上来，交待了几句，克伦又沉沉睡去。几个人退出了房间，让他好好的休息。伊琳娜走在最后，她在门口拉了拉前面的坎贝尔，把疑惑的勤务兵拉到角落，犹豫了半天，她低声问道：“坎贝尔，菲尔丽是谁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