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商见她下了逐客令,情知不妙,急忙应道:“晚辈三人并非此意,只不过听您方才的话,所谓‘不该来的人’......”
老妪瞥了他一眼,打断话路说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店里多得是客人,用不着和你故弄玄虚。快吃饭吧,吃罢上楼休息,别扰了旁的客人。”她边说边行,七八步后已来到了后堂门口,忽而停住脚步,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静若僵尸!
三人一惊,皆以为她要有所行动,各自提高警觉,良久过后却听她说道:“老太婆年纪大了,忘记了把饭端来,吃吧,我这就去拿。”
三人始料未及,各自长舒了一口气,但觉虚惊一场总也好过真有变故,便徐徐坐回了桌边。
第二十八 惊魂未定
三人疑虑渐消,这一天下来经历颇多变故,诚然是见怪不怪了。回想清晨从绿荷庄启程,路上一波三折,还未好好用过一餐,方才经历了这番恶斗,此时静坐下来,顿觉四肢疲乏,腹中饥.渴,实在难以承受。
转眼看桌上两道菜肴喷香扑鼻,色香味俱全,真不知这深山老林里,如何还有这般好厨艺的老妇人,也不知她这菜是何时备好的,为谁而备的,但即已入座,只管先填饱肚子再说。
夏铭焉心中狐疑虽多,却无暇顾及,道:“有没有毒,一试便知!”说时已将簪子插入菜中,也不管头饰之物干净与否,一连在两道菜品上连戳了七八下,抬起银簪一看,并未发觉异样;这才敛起发梢,忍着疼痛重新盘好发髻,道:“看来这老人家并没有歹意。”
武素心莞尔一笑,道:“银簪试毒之法并不十分奏效,铭焉,既来之,则安之。”
韩商自然赞同武素心的说法,毕竟此刻伤的伤,累的累,能在这荒郊野外找到客栈避雨,已是天赐福祉,再能吃上两道热菜,可谓神佛庇佑;且不论银簪试毒之法可信与否,不过既已试过,心中总也勉强踏实下来,又见表妹心急火燎、望眼欲穿地看着两碟菜肴,心中一阵酸楚,想她自幼锦衣玉食,何时受过食宿之忧,此刻随自己行走江湖,当是自己这做表哥的疏于照顾,颔首道:“吃吧,真是见了碟中菜,忘了身上疼!”转而又道:“不如先去清洗一下伤口,免得伤情家中,再回来吃也不迟。”
夏铭焉想起前事,抱怨道:“那姓于的真该死,待我回剑庄告诉爷爷,叫爷爷杀了这个不仁不义的武林败类!”说时一抖手中筷子,狠狠刺在那条红烧鲤鱼上,用的正是清明剑法中“云游一剑仙”的起手式。
韩商忍俊不禁,笑道:“此‘鱼’不同彼‘于’,你还真当它是于霸天了,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先给你清洗一下伤口再说。”
夏铭焉对表哥言听计从,扯起衣袖,定睛去看伤口,才见一条三寸余长的剑痕,笔直如测,细若游丝,两侧的皮肉并未翻卷浮肿,反而向内凹陷,伤口两端稍有裂痕,显然是被于霸天用大力震裂开的。
武素心看得仔细,俄顷心中有数,道:“于霸天的剑法并非道家正宗,真正的玄宗剑法伤人,刃口虽细,入骨极深,可这一剑空有其表......”说话间触指轻轻一摸,接着说道:“却是有名无实。铭焉,你轻轻活动手臂,痛也无碍,看看能否将手臂抬平。”
夏铭焉依言行事,手臂轻起虽觉得筋骨疼痛,可咬牙忍过这阵痛楚,尚可将手臂展开。
武素心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果真没伤及筋骨,不过剑中寒气也不可小觑,待雨过天晴后,铭焉须多在日光下取些阳气,道家剑法阴寒,以阳克阴,别无他法。”
韩商点头应诺,问道:“用不用再打一盆清水洗一洗伤口?”
“万万不可,这剑气本就寒凉,方才雨水已将血渍冲干;玄门剑法越高深,剑伤处出血越少,于霸天的功夫还算说得过去,血很快便止住了,包扎清洗全无必要,便这么袒露出来,有利于寒气散发,静养几日便无事了。”
夏铭焉得知伤情无碍,心中顿觉宽慰,笑道:“姓于的剑法不甚纯正,倘若是素心姐姐的‘广寒真气’,恐怕我早就支持不住了。”
武素心一听“广寒真气”四字,身心倍感寒凉,眉头一皱叹息道:“我身上的伤正是被‘广寒真气’所创,只怪我修为不够纯熟,还强行施展......”正说到这里,各自提起筷子便要用餐,猛然听到楼上一声怪叫,好似有人垂死挣扎之际惊声惨呼,却硬生生被噎了回去,叫人听了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三人闻声一颤,顿时都站起身来,寻声向楼上望去。那声音分明是从右手边的三间屋内发出,可那三间房屋并未亮灯,着实看不出有何玄机。
后堂门帘一卷,老妪应声而出,道:“别慌,是老太婆养了一只猫,它饿了就叫,让我给它肉吃。我问它喜欢吃什么肉,你们猜,它怎么说?”
三人惊魂甫定,怎有闲情去猜她的谜。老妪见无人作答,便冷笑道:“它说喜欢吃人肉!”她皮笑肉不笑,那“人肉”二字出口,目光倏然又从楼上落回到三人身上。
此情此景,诚然令夏铭焉震惊不已,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按捺不住,喝道:“你说什么鬼话!哪只猫吃人肉?我倒要见识一下,它长了几只耳朵,几条尾巴!”
老妪见她满脸愤懑,摇头一笑,道:“你这小丫头脾气可大得很呐,脾气再大也要吃了饭才有力气发,菜你不是拿簪子试过了吗?”随即将手中饭盆轻轻放在了另一张桌案上,转身又走回了后堂。
夏铭焉之所以发怒,盖因心中忐忑畏惧,本想借此机会与这老妪揭开底牌,却见她并未理睬自己,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当下有如寒蝉僵鸟,不知所措。
韩商见状,心下虽有疑惑,但听着屋外雨声磅礴,思来想去也只能委曲求全,伺机而动,索性一按手中宝剑坐回原位,道:“既然菜中无毒,吃也无妨,总比空着肚子好。”此话正和夏铭焉心意,她泼辣劲头一上来,也不去管子午卯酉,一把抄起筷子,道:“商哥说得对!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素心姐姐,你也吃啊!”
她话已出口,便再也管不住腹中馋虫,红唇微启,皓齿轻开,一张一翕间,一大块鱼肉便已塞进了嘴里,鱼香入口,回味无穷,霎时间眉开眼笑,一扫满脸愁容,却不忘埋怨道:“想想那于霸天的腌臜德行,害得我吃着鱼肉还要恶心。”话虽如此,香腮蠕动,数她咀嚼得最是津津有味。
韩商、素心也不再矜持,提起筷子品了一口,皆觉这菜肴烧得极为可口,火候得当,油盐适度,汤料搭配得也颇为讲究,当真是不可方物的美味,却不知这烧菜的人是不是那横眉冷目的老妇人,实在看不出她还有这般好手艺。
荤香果腹,半晌过后,三人皆已吃了八分饱,可饱餐之后食欲渐消,一阵后怕便涌上了心头。
夏铭焉见二人神色有变,暗中也觉得不妥,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宽心,笑道:“商哥,吃也吃了,还怕他什么!若是真有毒......大不了......大不了吐出来便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难道佛祖还能害咱们不成!”
韩商听她又胡诌乱扯起来,正不知如何答对,却听帘帷一挑,那老妪又走了出来,看着夏铭焉笑道:“还是你看得开啊。我若想害你们,就绝不会让进来避雨。这两位姑娘身上都带着伤,若是感染了风寒,恐怕都会有性命之忧。”
她一语道破玄机,说得三人哑口无言,顿了片刻又道:“尽管吃吧,吃完了就到楼上休息。切记,千万不可打扰了其他客人,神佛也佑不了你们!”说时伸手一指,道:“就在那间房吧。”三人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可触目所及,心中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