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揪了几根草,在手中编着,结成一个小小的草圈,探出瘦弱的小胳膊试了试,很漂亮,再点缀几朵小野花,就是她所有的满足了,无数个日子,她都是这样寻找着自我的快乐,动作也熟练无比。
身上沐浴的阳光被遮挡,阴影笼罩上她,沉迷于自我世界的她茫然抬起头,正对上一道身影。
白色的衣衫飘飘,映衬着头顶的白云,那人仿佛是刚刚乘着云朵飘落的,无声无息。
他与师傅有着同样的气质,飘渺出尘的气质,只是师傅爱笑,让她亲近;而他冷然的面容,则是遥遥的疏离与距离感。
不同世界的人不要靠近,这是乞丐的准则,也是她自小受到的教育。
她爬起身,想将这大树下的位置让给他,才迈开一步,那人影也轻巧自然地靠近一步,没有半分声息,姿态优美的也如同乘着云朵一般。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试探性地再退了一步,面前人也不多不少跟上一步,此刻她已能断定,他的目的并不是这树下的位置,而是她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对方靠近,也不觉得自己为什么成为对方的目的,他没有开口说,她也就不问。
低下头,自顾自继续手中的工作,结着草环。
她玩着,他看着,谁也不说话,谁也没有离开,无声的僵持又有些契合。
当手中的草环即将收工的时候,耳边终于有了声音,也是冷冷清清的语调,“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她歪头想了想,“昨日我见过你,你在师傅身边。”
“师傅?”冷淡的声音有一丝诧异,“娘说的?”
“嗯。”她点着头,手中习惯性的继续着动作。
“还有吗?”
她动作一停,再度警觉了起来。
师傅说过,她们的约定不可以告诉别人,她不能说的。
抬头,挤出一丝傻笑,迎着那仿佛看穿人心思的双眸,干巴巴地咧着嘴。
“我娘的性格,绝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师傅的儿子都这么聪明,还是师傅平日里都干了太多让人无言以对的事,怎么一个个都来揪问她,是因为她好下口吗?
她傻笑的嘴都酸了,也想不出到底怎么骗眼前人,在那样清透的注视下,她确定自己骗也骗不过去。
拿起手中的草环,她狗腿地送了出去,“送给你的。”
那眼神一收,落在草环上,“给我?”
她连连点头,“给你。”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这算是结草衔环以报吗?”
结草衔环什么意思她不懂,她只知道别让对方再问师傅和她私下的约定就行了,想也不想地把草环往对方手中一塞,拔起她的小短腿,转身就跑。
打不过就跑,这是街头小乞丐的生存准则,之前只适应于其他小乞丐和狗,今天多了一个,太难以对付的聪明男孩。
跑了几步,她忍不住地回头看看,白云绿草间,那身影清然站立,拈着草环把玩,眼中神色不明。
好不容易逃离了压迫感,她暂时不能再回去了,索性换一个地方游荡,耳边忽闻潺潺水声,引诱着她靠近。
坐在水边的大石上,小脚丫探了探水温,清爽舒适,她快乐地踢动着,溅起一片片的水花。
“怎么,躲我的哥哥们躲到这里来了?”
突然出现的青嫩嗓音,让她屁股一滑,险些掉进水里。
眼睛四下地搜寻着,绿草、清泉、树影,就是没看到有人啊。
“我哥哥们一定有问你娘亲说了什么吧,只是不知道谁先忍不住呢,看你跑到这么远来躲清静,估计不止一个人了。”
她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这、这、这声音的主人也太厉害了吧,每一句话都是肯定的语气,不容她反驳呢。
不过那话,多少也让她判断出了什么,她扬起声音,“你也是师傅的儿子?”
“师傅,呵呵。”那声音笑了,很脆,“我娘收你做徒弟倒是不稀奇。”
这一次,她在无数扫视过后,视线终于定格在了一株大树前,声音从这个角度发出来的。
不等她开口道破,粗壮的树干后显出小小的声音,瘦弱苍白,看上去比她还小些,相比起那笑容温柔和清冷疏离的两人,他只怕是最不带给她压迫感的。
她记得他,昨日离去前捂着脸恨恨瞪她的人。
视线划过他的脸颊,苍白的小脸蛋上,还有几个红紫的印子未褪,让她好生内疚。
“昨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梦到了好吃的。”男孩的声音扬的高高的,“哼!”
她该喊他什么,哥哥还是弟弟?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慢慢开口,“不用管我比你大还是小,这不是重点。”
他、他连自己想什么都知道?